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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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size=0.8]我接了一件奇怪的案子。
[size=0.8]所长说，首先要把被告人的姓氏弄清楚。我在县里绕了一圈，现在又坐长途汽车到麻镇来了。
[size=0.8]麻镇本来叫麻雀镇的。镇上的老辈人说，从前，几户出了事的人家，隐名理姓躲藏到县城境内这大山窝子里，所以说镇里人的姓氏已经不是家谱意义上的了，确实有复姓“不起"的，有姓麻的等等。
[size=0.8]到当地派出所，出示了公函，却没有得到我想看的东西，负责户籍的民警参加“案件侦破庆功大会”去了。
[size=0.8]下午，我去找镇里的朋友领路。他介绍说，老太太叫麻姑，镇里人都管他老头叫麻雀。来到被告人的住处，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大娘站在大门口候着，很本分的老人。
[size=0.8]老头不是坏人，大娘说。
[size=0.8]我的朋友播话：人赃俱获，还狡辩什么？我打发走这位朋友。问了我最关心的问题。
[size=0.8]然而老大娘却一口咬定：天地作证，俺们行不改名，坐不更姓，没错。大娘颤巍巍地翻出户口本，不错，她丈夫叫“不起事”，她叫麻姑。
[size=0.8]真是奇 的名字！
[size=0.8]跟检察院的起诉书上的一样！我不该再费脑筋了。我又问了些其它情况。
[size=0.8]老人一再声称她丈夫绝不是那种人，人穷志不穷，干嘛要偷骨灰盒呢？绝对是别人放到她家栽赃的。
[size=0.8]这案子挺蹊跷。
[size=0.8]我见过看守所里的不起事，也看了他卷宗里的材料，他的材料有前后不一致的地方。先是说他没偷骨灰盒，但承认想过这个东西，也到殡仪馆问过价钱，太贵，吓得他直伸舌头。晚上睡觉时，他和老伴两人还叹了半天气。
[size=0.8]不料，第二天早上起来，就看见墙角桌上摆着两个骨灰盒了。
[size=0.8]大娘一个劲地说不吉利。结果就应验了，没几天，老头就被抓走了。
[size=0.8]到镇殡仪馆得到的情况挺有价值。
[size=0.8]殡仪馆的张大爷讲，麻雀这老家伙看上去老实巴交，也没前科劣迹，大爷用了术语。案发前几天，他确实到殡仪馆问过骨灰盒的价格。他说他受了一辈子穷，只有一个愿望，就是想死后体面些。老家伙看中了这个。
[size=0.8]张大爷指着汉白玉整体雕刻的骨灰盒说，他问我能不能给他个批发价，我还开玩笑，问他死几回呢？后来，我告诉他零售价2800元，批发得馆长批准，最低也得1200元。老家伙当时吓了一大跳，很悲哀的架式。说他把所有家当都卖了也不够呵。
[size=0.8]说到这儿，张大爷有些后悔，说自己不该跟麻雀开那种玩笑，结果伤了他自尊心，他就豁出去了，做出那种不光彩的事来。一次还偷了两个。
[size=0.8]您和不起事开了什么玩笑？我问。
[size=0.8]不起事倒过来说，不就叫死（事）不起吗？我当时说，麻雀你这老家伙，谁让你叫那死不起的名字呢？张大爷摇了摇头，又说，其实，我们平时也开玩笑。
[size=0.8]我又走访了当时值更的人。
[size=0.8]他俩说，自从丢了骨灰盒，他们加强了警戒。不曾想丢后第二天半夜，在殡仪馆院里发现那个老头，恍恍惚惚的，一手抱一个骨灰盒，往里走。
[size=0.8]往里走？我问道。
[size=0.8]对呵！也可能是他害怕了呗！偷了后想送回来呗！派出所的人讲了，属于犯罪什么⋯⋯什么……另一个人接话，警察说，是犯罪中止！也是犯罪。老头可能是喝醉了，晃晃悠悠的。
[size=0.8]这话让我禁不住心头一怔。
[size=0.8]我到镇子的卫生所走了一趟。
[size=0.8]回到县里，查阅了大量医学书籍，还拜访了法医和心理学家。
[size=0.8]末了，我跟所长汇报说，我准备做无罪辩护！
[size=0.8]我成功了。
[size=0.8]麻雀不是贼，无非想死后体面一点儿，但他不是故意的。
[size=0.8]他是在不能控制自己的状态下，夜里去拿了他惦念的东西。白天看见
[size=0.8]后心生不安，于是，夜里又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把东西送回去了。
[size=0.8]他这是梦游呵！